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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念母亲

作者:陈仕平 编辑:龙志飞 2012-11-07 16:06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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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天是母亲的生日。然而,母亲却不能收到我的祝福。

  母亲是在十二年前的一个春日的清晨,悄然离开人世的,走得那么匆忙,那么突然,以至众多儿孙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为她送上最后一程。

  想起母亲,便想起生我养我的山村,孩提时的情景一幕幕飘浮在眼前。晨霭中,母亲整整孩儿的书包,站在门槛上,叮咛着送我走向学堂的山间小路;夕阳下,母亲一声一声呼唤孩子回家的声音,在夜幕下交响;夜深了,在昏黄的灯光下,母亲双手拿着厚厚的千层底儿,一针针地为孩子赶做御冬的布鞋……

  母亲是贫穷的,但她的精神很富有。当她还是一个不满十四岁未成年的山村女孩时,经人做媒便离家嫁给了我的父亲,其时父亲也只是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。长子当父,长嫂当娘,年幼的母亲从此便坚韧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,操持着一个多达十来口人的大家庭。每天天还没亮,母亲就悄悄起床,炒菜做饭。白天,母亲得跟着我爷爷奶奶下田种地。晚上,大人小孩都休息了,母亲依旧在忙碌着剁猪菜,洗衣服……她在辛劳中担负着为人嫂为人媳的责任,体验着为人妻为人母的充实。

  母亲没读过书,但凭着她的聪颖和勤奋,赢得了村里人的信赖。就在那个大办食堂的年代,母亲硬是以她特有的倔犟,把生产队食堂的账目管得一清二楚。公社干部组织办夜校扫盲,据说,母亲还创造过一个晚上认识五十几个字的奇迹。

  之后的故事,更令人唏嘘不已。公社蹲点的干部晓得母亲心地善良,为人板正,且聪明能干,决定安排她到县里参加学习,作为公社的妇女干部重点培养,条件是必须家庭同意,而且还得交四百斤稻谷作生活费。母亲兴冲冲地向爷爷征求意见,爷爷佝偻着身子,坐在条凳上, “叭叭”深吸两声旱烟,良久,才敲敲烟锅子,闷声一句: “可以,除非这个家你不要了。要去,几百斤谷子找亲家公交,家里吃饭的口粮还差半年呢!”母亲没有再说第二句话,就这样把青春的梦想永远地埋在了心底。

  一次,我偶然提起这件事,问我母亲后不后悔,母亲含着笑,淡淡地说: “我不晓得什么是后悔,如果我当年当干部去了,这个家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啰。”

  母亲奉行不与人争的处世之道。记得我小时候,由于学习成绩很好,总是受老师表扬,却遭到了村里伙伴们的集体嫉妒。他们一起排挤我,或是在书包里放毛毛虫,或是躲在墙角吓我,甚至一起手拉手挡在进村的小木桥上不让我回家。母亲知道后,先是叹一口气,然后坚定地说: “崽,不要怕,他们不让你走,你就等一等,反正他们也没回家,要多读书,多长志气!”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说完便转过身,偷偷地抹着眼泪。要知道,母亲一生下我便病倒了,整天躺在一把竹睡椅上,奄奄一息。更要命的是,年仅十六岁的大哥也身患重病,躺在床上,有时还歇斯底里地呼喊: “妈妈!我快要死了!救我!”贫穷和病苦在无情地折磨着可怜的母亲,在那些缺医少药、缺钱少米的日子里,是一种怎样凄苦的情景啊!

  家境即使如此,每年过年父亲也总是会设法为我们兄弟姐妹每人准备一挂小鞭炮,鞭炮是用很粗的草纸包裹着的,约摸一块豆腐干大小。贪玩是孩子的天性,还没到大年夜,我的鞭炮早就没了。看着村里的小伙伴们点燃一种叫 “射老鼠”的冲天炮那种高兴劲儿,我泪眼汪汪。母亲摸着我的头说: “别哭,放那鞭炮很危险,不小心还会射伤人,再说,别人把鞭炮放在天上,没花钱你不是一样也看到了吗?我们还拣了便宜呢!”

  命运之神不会永远这样捉弄善良的人,包括我的母亲。后来,在父母亲辛勤操持下,生活日渐好转。1986年的秋天,为减轻家庭负担,我毅然选择了报考师范。放寒假时,师范学校的老师把同学们节余的大米全部换成面条,让同学们带回家去。当我把三十多斤面条挑回家,并把二十元奖学金交给母亲时,母亲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描述的开心笑容: “好啊,吃国家粮就是好,崽争气了,今年过年的面条就不用再想别的办法了!”这是一种多么善良的满足与自豪,一种多么朴实的奢求与期待啊!

  岁月在不停地流逝,憔悴了母亲姣好的面容,也染白了母亲鬓角的黑发。我也由一名中学教师,改行做了电视台的记者和播音员。1995年10月,我又被安排到乡镇任职。母亲知道了,郑重其事地说: “我们祖祖辈辈没有人当过干部,你要行得正、坐得稳,千万不能做伤天害理的事,不要贪便宜,给别人戳脊梁骨!”母亲的话犹如长鸣警钟,时时警醒着我,直到今天,直到永远。

  苦尽甘来,正当父母亲可以安度晚年的时候,死神的魔掌却无情地伸向了我善良而坚强的母亲!这一天母亲照例早早起床下楼,却不幸滑倒,悬空夹在木楼梯与墙角之间。当我携妻带女匆匆赶到大山深处的老屋时,母亲冰冷地躺在殓床上,永远地闭上了她的眼睛!

  母亲,子欲孝而亲不在,我情何以堪!

  母亲!呼唤一声,心就在颤抖!想起您深情的母爱,心中就洋溢着有如春日里阳光般的温暖,想起您的坚忍,便增添了无穷的力量,激励我走过曲折、走过彷徨。

  微风乍起,东江湖面荡起微微波浪。天又转凉了。我虔诚地把手中的小花抛进湖水,波浪卷起,远去。我的思绪也随着小花的消逝,在天水交接的地方,寄托着我对母亲无尽的思念与深情的祝福。

作者:陈仕平

编辑:龙志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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