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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 | 悠悠东江湾

来源:长沙晚报 作者:姜贻伟 编辑:龙志飞 欧文君 2020-04-03 09:59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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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岁到40岁,也就是1968年至1989年,我曾在这地方工作。这地方现在叫东江湾城市公园,之前就是东江木材厂。开始4年,我在厂里的贮木场扛木头;后面17年,则在厂子弟学校当教书先生。

这21年间,我倒真没听说这一带,有“东江湾”这样一个富有诗意的名称。只晓得我们厂子紧偎着东江,上头有条老街叫木根桥,下头是鲤鱼江镇,中间呢,叫木材厂。要说“湾”,那该是指东江在木根桥这个地方打了个急弯,“东江湾”大概是当地老百姓一个不成文的叫法。

那时的木材运输主要靠水运,除木排外,大量的木材用一种叫“流送”的方式,从上游随一夜暴涨的山洪冲下来。每当这个时候,滚滚东江之上,木筒子箭也似地成片由南奔来。那风驰电掣之势,看得人血脉贲张,惊心动魄!更令人叫绝的是,一到木根桥这个湾,疾驰而来的木材陡然受阻,积聚成山,成堆地北转而下,然后在一座由钢缆和巨杉绑扎而成的栏河桥前歇了脚,困兽似地大口喘着粗气。接着,它们就无可奈何地被出河机“押送”上岸了。只有在这个时候,我们才知道那个“湾”的缓冲作用之大,以及我们厂的选址之妙。

由于国家开始禁伐林木,我们厂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就开始衰落。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,就有商家打我们厂的主意了。后来,东江河又扩成了小东江湖,河对面的楼盘旺如春笋,打主意的商家就更多了,仿佛一群猛兽,一个个睁着血红大眼,生怕眼前的猎物被别人夺走了。我当时就想,完了完了,老姜当年扛木头的工厂,肯定会被一栋栋高耸入云的楼房霸占了,俺们以后只能“望楼兴叹”了。

这事后来出乎很多人的想象——虽然也建了楼房,可那是给辛苦一世的木材厂职工住的,且只占了不大的一块地盘,而整个贮木场,包括木工厂原来的五车间,全部用来建了资兴市的首个城市公园。我不知道这个公园有多大,只晓得从鲤鱼江大桥沿湖往上走,一直到即将竣工的东江湾大桥,不紧不慢,少说也要走个40分钟。

这大概是资兴市区老百姓最开心的一件事,他们从此有了个就近欣赏东江的休闲公园。说句实话,这真得感谢资兴市的决策者们,没让这里成为无可挽回的败笔……

所以,这个城市公园的选址同样也是极妙的……

这个公园设计上的一大特点——湖园相通!也就是说,湖水与园中的池水在一个水平线上。湖水涨,池水涨;湖水退,池水退。这不奇怪,奇怪的是,湖水几乎没有大的变化,就好像很安静的一位少女,睁着明亮纯净的眼睛,望着天空,久久地在想着自己的心事。这缘于距此不远的下游,建了个可调控水位的小电站。

原来的东江河是个什么样子呢?不涨大水时,她很瘦,成天在对岸的脚下流淌,水面不到现在的四分之一,另外的四分之三呢,就是好大的一个无名沙石滩。那时,我们从贮木场的中部去河边,必须要跳下一个高坡,然后穿过宽宽的沙滩,没有个把小时打不了回转。我想,这个沙石滩的形成,也得益于那个“湾”的缓冲作用吧。

突然想起我1987年写的那个叫《远滩》的中篇小说了。小说写的是一个凄美而令人深思的爱情故事,当然是虚构的,但这个虚构故事发生的主要场景,除“远滩”这个名称外,基本上是如实照这个沙石滩写的。我大概还可以把第一段背下来:

远滩不远,就在本厂脚下,但极少人去,因为滩上长满灌木,又有野兔长蛇水鸟之类,空旷凄凉叫人恐惧。其实,远滩是个清净地,大小卵石,呈青红黄白各色,砂粒又洁净。一个人穿过远滩到河边去,虽有荆棘钩衣,兽虫惊人,却也觉得逍遥自在。

好了,如今这个无名沙石滩,和我虚构的故事一起永远沉在水底了。它们和东江木材厂一样,成了历史,一起被人慢慢地一点点遗忘,直至全部。

恕我没有具体描绘这个公园的景色,因为她就在那里,时刻都在等待你去欣赏她,赞美她。自她建成后,我每年都要来几次。每次我都感慨万千,既为她的美丽和风姿喝彩,又为她的前身不复再现而叹息。这种感觉,只有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才有。

有一次,我在一块绿茵茵的草地上——我曾经扛木头的地方躺了很久,望着蓝天下飞来飞去的鸥鸟,倏地跳出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来:能不能保留木工厂那一片尚未拆除的车间呢?将它打造成一个美术园区,让那些画家、雕塑家、书法家在这里获取灵感,施展才华?能不能腾出一个较大的废旧车间,建一个小而别致的博物馆呢,用实物、光影与图片,浓缩和展现东江木材厂的历史?这该是不可或缺的文化吧。毕竟,这家诞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的全省最大的集木材水运、贮运、加工于一体的森工企业,曾是东江湾的主角儿,“滚滚东江万木流”那是何等壮观的情景啊!东江湾有着它独特的文化积淀哩。令人遗憾的是,“厂愁”最终没有留住,东江湾成了一个全新的地方。

来源:长沙晚报

作者:姜贻伟

编辑:龙志飞 欧文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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