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乡醁水是资兴古八景之一，一线天是永兴的自然旅游景区，两者似乎无关联。须不知，二者山水相依、紧紧相连、密不可分，就像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。

光绪元年《兴宁县志》有载：“程水，源出七宝山麓，经回龙山、唐泾垅、桃源关、湘源桥至蓼江市，会永兴延道水，下程江口，澄清见底，与延道水有轻重之别。以之造酒，色碧味醇，久而愈香。刘杳云：‘程乡有千里酒，饮之至家犹醉’，正谓此也。郡旧置酒官，酝于山下，名曰‘程酒’，献同酃也。”

在水路发达的古代，程江口是一个非常重要而繁华的码头，来来往往的商旅、文人、谪官都经过此地，见此红石绿水，风景独特，不免吟诗作文。唐代文学家韩愈、明末旅行家徐霞客等著名文人都先后经此。

现代，随着公路路网的四通八达，程江口早已如日暮西山，风华不再，曾经的码头、商铺、街道都不见了踪影，只有附近的农民依旧默默地守护着这一方水土——那是他们离不开的家园。倒是东面与程江口一水相隔的一线天，被开发成了一个旅游景点，尽管游客不是非常多，但也不时有人光临。

庚子年8月中旬，一个炎热的初秋之日，我再次游览一线天，同行的还有永兴的几位朋友。

去一线天要渡过程江。我们很早就分别从郴州、永兴驱车赶到程江口，然后在程江口租船，坐到对岸就是一线天景区。

程江口的水还比较清澈，但没“澄清见底”，也酿不出那色碧味醇的程酒了，就连徐霞客夜宿程江口时，喝到的程酒也大打折扣。这古代的美酒、贡酒已经销声匿迹不知多少年了。

进得一线天风景区，但见游道弯曲、石头怪立，不多时，那鬼斧神工的一线天就到了眼前。与12年前我们首次到此一游相比，自然风景几乎一成不变，只是门票从当年的26元涨到了30元。

永兴一线天位于便江风景区锦里村内，是湖南潇湘百景之一，全国丹霞地貌之珍品，长356米，高50余米，最宽处1.2米，最窄处0.2米，平均宽度不足0.4米。经专家认定，永兴一线天是中国最长最窄的一线天，被旅游界称之为“天下第一缝”。

在一线天入口处，立着一块现代水泥碑，碑文如上。“天下第一缝”，看来一线天还是值得一游再游的。

很快，我们鱼贯而入这天下第一缝里，因为缝隙狭窄，只能一个一个地往里走。也许因为我平时走路较快的缘故，竟然走到了最前面。越往前走，感觉越暗，缝隙也越狭窄，我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，步伐也更快了。

我摸着两边因地壳运动而被劈开的丹崖石壁，感觉粗糙如老树皮；抬头仰望，耀眼的阳光只射进一条缝进来，令人感觉不到外面的酷热；一条条不知名的野藤紧贴着崖碧垂下来，好像一个巨人的长发……再一看前面的头顶上，有两块大石夹在崖缝中间，也不知夹了多少年多少代了。我突发奇想：这巨石万一落下来，经过的人岂不会被砸得粉碎；这两边的崖碧如此高大、中间的缝隙又如此狭窄，万一地动一下，缝隙里的人岂不是全部被包了饺子般，无一丝逃生的可能？

尽管我一路都在杞人忧天，但大自然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，就像这一线天，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美景奇观，可在若干年前，这里是什么呢？今后很多年后，这里又会变成什么呢？

待我第一个走出一线天，发现自己安好无损时，竟然下意识中涌起一丝庆幸。几位摄影师朋友一路拍摄，加之带的设备笨重，好不容易才通过了狭缝。待我们来到观景台时，短短的路程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。

站在景区丹霞石壁的最高处，远眺西北面的程江，青山绿水赭石在阳光的照耀下，格外清、格外绿、格外靓，几户农家的屋顶正好有红色，恰如点缀在这青山中的红花。这程乡醁水不愧为有名的古八景之一，就是在现代，她的美也不逊于一些名山名水。

千百年来，程江风光依旧，10多年来，一线天也还是面貌如昔，可物是人非，因为曾经与我们一起游览这里的一位友人，因下楼时不小心一跤摔下去而溘然长逝，留下尚未成年的孩子和尚还年轻的妻子。好在他的妻子坚强能干，硬是独自把孩子送进了大学。回想2008年那个国庆节，我们两个小家庭共6口人同游这里，尽管那时的我们还比较穷，为了省钱而骑单车、自带食物等，可我们却干劲十足、兴致勃勃，那么开心、那么快乐。如今，孩子长大了，我们的生活也走上了小康，可“昔人已乘黄鹤去，此地空余一线天”！

伤感之余，我更加庆幸，庆幸我们还好好活着。是啊，活着就是王道！只有好好活着，才能再来程江口，重游一线天。

程乡醁水一线天！何时，我们相约再来？

（2020年8月23日作于郴州苏仙御景湾）